冷宫的九月较他处更为荒凉,院里杂草横生,已有半人高,任何神志清楚的人都不会往草堆中走去,往往走着走着就不知何时竟踏在了一副尸骨之上。
杂草最猖獗的地方是一口深深的枯井,里面大约千副尸骨,控诉皇宫的残忍冷漠,但是皇宫本就是冷酷地方,往往死的都是良善之辈,不够心狠手辣只能死无葬身之地。
刘婕妤每每想到此处便觉得自己尚算好运,毕竟仅仅被打入冷宫,一日三餐尚算饱腹,送食物的丫头小红是自己的老乡,送饭的隔茬里还能够唠上几句嗑。
刘婕妤算是冷宫的新人,六月中旬进的,至今不过三月,冷宫中还有命的一位叫李贵嫔,一位叫黄美人。
皆是一年前进的冷宫,都还是芳华年纪。
她们都是可怜人,早已经疯癫。刘婕妤还是有礼的,乘着难得的大太阳,将她们早已经潮湿的被子抱出来在廊上晒上一晒。
李贵嫔已经不能够说出什么完整的话来了,只是虚无地望着刘婕妤,颤抖地伸出手指向她,色厉内荏:“你大胆,大胆,本宫,见到,不下跪,本宫的被褥,你敢!”
刘婕妤早已习惯,面无表情地将她的被褥挂在廊上,李贵嫔出来见到太阳顿时又是另一种心情,在院子里跑来跑去:“哦,皇上又来了,今日皇上喜爱什么菜肴,妾去安排小厨房做。”
每日想到皇上来探望便是她讲话最连贯的时候,帝王恩宠真是有让人康复之神效。
刘婕妤苦笑,自己与她们又有何分别,不同的只是自己是午夜梦回的疯子,寂静如禅的夜晚,寂寞一贯倾倒进自己身体,不得安睡。
她也受过宠的,两年独宠。
也不过是黄粱一梦。
她十五入宫,十七得宠,十九进入这深深冷宫。
他言什么最是无常,帝王心最是无常。
相比李贵嫔,黄美人精神尚可,有时最清醒时候还能跟刘婕妤讲上几句话。
但是自然神志不清楚的时候居多。
这时她便打了刘婕妤一个耳刮子:“贱人,你敢扔我被子?等皇上来了看我怎么弄死你。”
刘婕妤皱眉,这黄美人实在嚣张,皇上不喜欢这类嚣张跋扈的女子。
他曾经赞自己有江南女子的温婉之气,若他们都生在寻常百姓家,就是贤妻良母。
他那时候笑得真是开心,眼角尾纹都卷了出来。
自己也很高兴,若真在寻常百姓家里,儿郎外院她内院,儿女双全,儿孙满堂,平安喜乐。
若之所以称之为若,便都不过是泡影罢了。
她进了冷宫,他有了新的宠妃。
帝王的话不可以牵挂于心。
刘婕妤甩甩头,皱眉,怎么又在想这往事,往事不可追忆,想起来是钻心之痛。
不过后来他送给了自己一副木梳,讲今生都会为自己梳理长发,后来不知被自己放在何处,像是放在了箱子中,又像是在迁宫之时被自己遗漏在梳妆台的抽屉之中。
究竟在哪里?
刘婕妤想得头生疼,李贵嫔跟黄美人又在院子中打起架来,刘婕妤不想去管,转身进屋,拖出自己在床底的大箱子。
因为担心被李贵嫔和黄美人破坏,自己有价值的物件都放在大箱子中上锁。
她翻了好久都没有见到那木梳,老实讲,她也好久没有好好打理过一头长发了。
想当初,皇上早朝,她也随之早起,打理一头秀发如云,他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头发。
柔软温静,像极了她的性子。
她是这样温和的性子么?
并不总是如此,毕竟她被灭族的时候性子一反常态地硬朗起来了。
她跪在他的新宠王美人的殿外三天三夜,“皇上一日不肯为我刘氏一族查明真相,臣妾一日不起。”
她果真跪了三天三夜,见到皇上的御撵进出许多回却不曾为她停下,但是她不在乎,她求皇上身边白公公:“烦请公公再通传一声,我只是想见皇上一面,刘氏一族绝无逆反之心。”
她本可以跪的更久,要不是遇见那王美人。
王美人自殿内出来,身披皇上披风,明黄色,着暗纹,是她曾经为他绣上去的。
她在她耳边细细诉说他们情事,“你自以为不同,但还不是跪了整整三天,皇上对你说了多少情话,这几日也在我的枕榻前对我讲了多少。”
她三日未进食,头脑充血,昏过去前听到一句“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
是指皇上的宠爱么。
或许仗着皇上两年来的专宠,她可以在满族被灭之时保全自己,但是她的意气出现的不是时候。
那时候皇后劝着皇上来看她,那是她满族被灭之后,心灰意冷。
她说:“皇上为何放过我这孤孽。”
那挺拔颀长的身躯有片刻的僵硬,他说:“你非要这样说话不可?”
她在床上,头都没抬,“若是皇上要听细软侬语,大可去王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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