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鸾殿。宋婉清穿着亵衣坐在梳妆台前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又想到今日的事情，暗自骂了一声“愚蠢”，狠狠呼吸了一口，平复自己的心情。
她怀着身孕，本就情绪不稳，今日定国公府丢了脸面更是让她心烦意乱，而后她又想到了云绣，那个贱/人今日肯定不安好心，不管怎么样，她明日得让内侍监把用度给补上，左右这件事可不能牵连到自己。
“娘娘，陛下来了。”迎春走进来禀报。
闻言，宋婉清的脸色才渐渐好转，今晚的不顺遂也都被那些漂泊的细雪掩盖了起来，慢慢的，她嘴角上扬，终究是喜不自胜，少了皇后的端庄，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。
她心悦她的陛下，她从来都知道。
脚步声渐近，迎春识相地退了出去，宋婉清起身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，起身行礼：“臣妾恭迎陛下。”
“快起。”阿昭搀扶起她，“你身子不便，这些日子便免礼吧。”
宋婉清的肚子也早就显怀了，只不过不是很明显，和云绣的肚子比起来还小了一点。她温婉一笑，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自己的小腹，眼睛里亮堂堂的：“多谢陛下关怀。”
虽是深夜，凤鸾殿里却燃烧着足够照明的蜡烛，火炉里的炭火昂贵，烧起来没有呛人的烟雾，还有这一股清冽的香味。暖色的烛火映衬着寝殿，给整个屋子涂上了一种蜂蜜的颜色，白釉瓷器里插着还很是鲜艳的腊梅，白玉棋盘在案上静静地摆着，上头还有未解开的棋局。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寝殿主人的高贵典雅，兴趣不俗，袅袅的香烟是有安神的功效，淡淡的若有似无恰好叫人觉得很是舒适，一看便是价值千金的好香。外头细雪纷飞寒风不断，这一墙之隔便是天上与地下的差别。
“夜深了，早些休息。”阿昭道。
宋婉清笑意不减，却不叫人觉得唐突：“臣妾服侍您宽衣。”
“不必，你先去休息，让刘恭来就好。”阿昭说着张开双臂，刘恭自然不敢怠慢，赶紧上前帮他宽衣。
这是在体恤她呢，连一丁点儿活儿都不让她做，外头飘着小雪刮着北风，冷得很，宋婉清却觉得心头暖暖，那个她心里的人亲自给她绘制了一个春天。
宋婉清没有躺下就寝，而是坐在榻上等着阿昭。阿昭一身白色的亵衣走到她面前，见她还未睡，便道：“怎么，睡不着？”他思索了片刻，“朕听闻太医说怀孕的人睡眠都不甚好，情绪也不稳定，皇后受罪了。”
“陛下何出此言？能怀着陛下的子嗣是臣妾的福分。”宋婉清躺在榻上，身上是大红色的绣着龙凤呈祥的丝绸面的被子，里面是绵布，华贵又舒服。
阿昭说话的兴致不高，闭上了眼睛，发出一个“嗯”字，便不再说话了。
宋婉清知道他累了，他从来没有真正放松过。心里划过一丝心疼，困意席卷，宋婉清眸中的陛下越来越模糊，最后完全消失，她也乏了，此时又很安心满足，便很快坠入了梦想。
可是她的枕边人，却根本睡不着。一阵劲风刮起，吹着窗子呼啦啦地作响，他骤然想起我离宫前和他说的话，又想起今日晚宴上那冻得瑟瑟发抖的人，阿昭从未体验过被刻意冷落的感觉，但机敏如他，也大概可以猜想到突然失宠云绣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。
那破损的袖口和褪色的料子，那身不合身的衣裳还有简陋的发饰，一样一样划过他的脑海，叫他不得安生，最后云绣凄苦的脸一闪而过，他放佛看到了她眼角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。
“腾”地一下坐起来，宋婉清乏得很，睡得很熟，阿昭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，连衣服都没穿，扯了一件大氅便出了凤鸾殿的寝殿。
外头的雪已经停了，在清冷的月光的点缀下显得寒意更甚，阿昭裹紧了大氅，踢了一脚门口守夜却睡熟了的刘恭，刘恭本来有些气愤被人打扰了梦境，却在对上阿昭毫无温度的视线的时候顿时没了气焰，赶紧站起身来拍了拍屁/股上不存在的土，看了一眼没有点灯的寝殿，刘恭压低声音道：“陛下，您怎么起了？”
“拿上阿姐给的血燕。”阿昭只撂下这一句话抬脚便先走了。
风肆意地呼啸着，张狂又嚣张，挽春宫建在风口，自然抵挡不住这么强劲的风。从前有上好的炭火，如今只有冷硬的棉被。云绣冻得直哆嗦，她没有什么办法，叫濡沫烧了开水灌进一个小口大肚的容器里，又在外头裹了一圈麻布，小心翼翼地捂在小腹，她只想着自己挨冷受冻没关系，但不能苦着孩子。
“去把安胎药端来，还有熬药的宫女，也叫过来。”云绣声音虚浮无力，自己床榻是挽春宫最暖和的地方——虽然和其他宫殿的角落都不能相比。
“是。”濡沫赶紧去办了，她没有旁的本事，如今只能好好跟在主子身边，尽量去完成她的命令。
云绣没有母家的势力，如今也没有陛下的宠爱，这个宫里的一个小宫女都可以对她颐指气使，给她甩脸子。云绣垂下眼皮，灯火昏暗叫人看不清神色。
她和濡沫走得慢，雪夜难行，风是逆着她们的路吹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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