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山吧,德子说。山里有座桃柳村人的旧宅子,说是可以贱卖,于是德子将村口的大宅卖了,带着玉儿、凤儿和菜,拖家带口地进山了。鉴于地下工作的严峻,德子进山的抉择是正确的,可以加强隐蔽。德子长期从事通信员的工作,田地靠女人照料毕竟力不从心,家道很快就败落了,落到食不果腹的地步,卖掉村口大宅实属无奈之举。另外,大老婆玉儿,生了菜以后肚子就了无声息,老婆凤儿却像千年顽石,石头缝里硬是蹦不出个活物来。顾先生说,挪挪窝,很快就会有3个带把的。这是德子的隐衷。
静儿立在汽船船首,任大风吹着羸弱的身躯。此去也不知是福是祸,但她都有勇气承受,静儿的眼里没有泪,因为她从小就失去了爷娘,再多的苦她也受过。昨天打碎了地主黄六的只瓷花瓶,今天就被他以十块钱的价钱给卖掉了,谁叫你是丫鬟呢,唉,远离这个窟也好。汽船从州城出发,沿韩江溯而上,进入石窟河,天便可到白渡镇。粗通文墨的静儿想作首诗,但心里却空落落的,句也诌不出来。
到了白渡镇上,静儿屁股还没坐热,又被王婆催着赶了,走破了崭新的布鞋,才来到了桃柳村这个石头缝里找吃的地方。那晚,静儿不从,被德子巴掌打到上,老婆还不给睡,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么!
静儿很争气,几年间先个囫囵地下了3个崽。德子依旧从事地下的跑工作,饶是静儿拼着命干活,家里依旧是揭不开锅,整日里大人肚子咕咕叫,小孩张嘴呱呱叫。枪隆隆的年代,有番薯吃就算不错了,玉儿老了,凤儿身体不好,整个家也只能靠静儿两只黑乎乎的爪子刨食。
大娃文静,看起来是读书的料子,娃贪,五六岁了还直往静儿前拱,三娃(阿扁)捣蛋,整日里弄得鸡飞狗跳。静儿没少操心。
持续多年的枪声终于停息了,解放了。德子决定在山上起几个炭窑,做卖炭翁。玉儿殁了,菜成人了,嫁了。3个娃食量奇大,家里放粮食的缸里从来就没有剩过半粒米,幸而菜那边时不时周济下,要不然非饿死两个不可。
长年烧炭,德子脸黑了,腰弯了,痰多了,于是就病了。凤儿怕饿死,改嫁了。
静儿双手,张罗不了简简单单的个家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3个娃很懂事,个个都是小大人,这个家才像灰烬里的微弱火星残存下去。德子身体不见好,直卧。
人民公社了,大锅饭了,家人饱了几天肚子。后来又陷入了荒,只能吃香蕉头、凉粉头。
山里好吗?静儿问三个娃。大娃说以后我定要走出大山,娃说我要种好多好多的粮食,三娃说山里挺好玩儿的,我只要有番薯吃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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