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开经营着间碾米房,或许是沾染米尘的缘故吧,还不到四十的他,头发就过早地花白了。碾米的时候,阿开要在机器旁操作,天长日久,他的耳朵就有点聋,碾完米,他总是蹲在门口,抽着卷烟,大声地跟大家聊天。开哥,给,这是碾米钱。阿开将泰的两块钱推开,说不用给,你这小子家里的况我还不清楚,留下来买肉吃。泰刚想走,又侧着头倾听了会,说开嫂在山上叫你呢。开嫂的声音越来越近:阿开,阿开,快把山上的松木砍了,李木匠还没走,要叫他做个猪兜(猪食槽)。开嫂很快从山上奔了下来,手提斧,手前伸,说碾米钱呢?你这是干什么,拦抢劫啊,阿开有点不悦,推开了老婆的手。
开哥,来,干了!泰显得很高兴,开哥,真不好意啊,家里拿得出手的只有卤蛋了,本想杀了老母鸡的,但杀杀杀了它就没蛋吃了,泰舌头直打结。阿骨也很兴奋,说开哥,你酒量大涨了,今天要干倒你,干杯!阿骨眼神中透着丝狡黠,不时往厨房方向地瞥,阿开知道他的小九九,因为阿苗直呆在厨房里,自始至终都没露过脸,泰结婚摆酒的时候阿开见过阿苗脸,她的音容现在已淡忘得差不多了,阿骨整天来泰家赖饭吃,想必阿苗在山里也算支花吧。正在神游极,阿骨突然嚷嚷起来:阿苗,快舀几斤米酒过来,没酒了!等阿苗出来,阿骨就显形了,他的两个眼珠子,沾了黄鳝身上的粘液般,附在阿苗的身上,在沟沟坎坎间游走,阿骨涎着脸说:阿苗,上个月回藤县娘家了?好久没见到你了。阿苗不置可否,又闪进了厨房。要说阿苗有多漂亮,阿开不觉得,就是白,脸小屁股小腰细,有点儿耐看。开哥,阿苗不错吧,啊?阿骨嘻皮笑脸。臭小子,别打她的主意,那是泰花钱买来的老婆,有本事你也买个啊,阿开正道。
天中午,阿开正要拼起条凳在碾米房睡觉,发现略显羼弱的女人挑着担稻谷往碾米房赶来,阿开不得已又开了机。开哥,麻烦你了,阿苗怯生生地说,阿苗全身已被汗湿透了,花衫衬贴在身上,整个人就像泡在水里刚出来样,她挑的稻谷,起码有百多斤,对这十岁左右的女人来说,这担子太重了。阿开看了看阿苗,青春年少的她,有点像自己十六岁的女儿,阿开叹了口气。这稻谷新收割的?……在隆隆的机器声中,阿开有搭没搭地跟坐在条凳上扇汗的阿苗聊着。碾完米,阿开不想收她的钱,没想到她出乎意料的倔强,硬是要给。
阿开气喘吁吁地躺在上,开嫂说你这是怎么了,最近快了很多啊,交公粮也这么不负责,而且晚上睡觉尿又多,明天去泰他爹那里开几剂草药吧,我赶集时也看看有没有牛鞭买,不对,四十岁不到,没理由的啊,你是不是搭上哪个小妮子了,快从实招来,说完开嫂就去揪他耳朵。别闹了,睡觉!阿开吼了声。
有点肾气不足,花白胡子的泰爹帮阿开把完脉,提起毛笔写下了药方,他又摸索了些草药出来,说吃完了就按我的药方到山里去拔。从老人房里出来的时候,阿苗正在天井里撒糠饭给鸡吃,似乎有点憔悴,眼神也有点空洞,不知为什么,阿开竟有点心疼的感觉。
河边胡楝树上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呼号着,阿开正想午睡,阿苗又来碾米了。阿开有种不祥的预感,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,倒谷进机器斗子的时候差点连手都卷了进去,就在他分神的瞬间,看到门口花花绿绿的闪,好像有张纸飘到了门外,他细细看,原来是穿着花衬衫的阿苗晕倒在了地上。阿开赶紧将阿苗抱到条凳上,掐了会人中,又灌了些凉开水,阿苗微张凤目,呢喃着:爹,你不要卖了我,我会上山打柴。她双手搂住阿开脖子,吐气如兰,阿开中腾起股异样的感觉,短裤很快支起了帐篷,他想走,但又像鬼压般,步也迈不开,他浑身越来越燥热,终于想起开嫂昨晚炖了几条牛鞭给他吃……你这杀千刀的,有病啊,中午不好好睡觉,在这里洗凳子,撅着屁股在河边的阿开吓得魂都散了,他身后传来了开嫂的声音,他不甘心地望了望凳子上那抹用洗衣粉也擦不掉的淡红,迅速反提凳子,回到碾米房跟婆娘周旋,这不,太多灰尘了,洗干净点不好吗?
狂风暴雨的肆,泰的泥屋倒塌了,阿开找了泰,这是两千,赶紧收下,就当是我借给你的。泰的房子很快就修好了,阿苗也生了个白胖小子,在满月酒酒席上,阿骨文诌诌地说塞公失马、马知非福。
青花婶从碾米房那里冲回院子里,不停地拍着口,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。阿骨带着帮小年轻,到碾米房把条凳上赤条条的两个人拉了起来,混乱中,阿骨有意无意地踢了阿开几脚,开嫂冲进来,将刚披上衣服的阿苗拉到边,先是啪啪两耳光,臭烂货,生了娃尻子还掀这么高,看你高,啪啪,……看你高,啪啪。
碾米房外乌烟嶂气,泰的大哥立在门口,话不说,抬手给了阿开铳,枪管冒烟,阿开的断了。
在镇中学教书的泰他大哥被开除了公职,投进了监狱。在个风雨交加的晚,泰死掉了,法医说,因拔牙不卫生,牙感染破伤风而死,排除自杀或他杀可能。阿苗很快逃走了,不知所踪,空的老屋里,只剩下泰爹和小泰。
瘸的阿开仍旧开着碾米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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