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年前,裴家还未出事时,裴凌云在荔枝宴当场作画,画了一幅荔枝图献给皇上,众人交口称赞。
可此时无人敢言。
舞姬早已退下,丝竹驻了声.
宴席上刹那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,但都假装没有听见。
宁安公主疑惑地看向淑妃:“母——”
淑妃拿帕子捂住了女儿的嘴。
慕容宇眉间聚集了一团 ,乌沉沉地看向说话之人。
远瞧着,那人发须皆白,脸上全都是涨红的酒气。
王内侍弯腰低声道:“皇上,那位是太中大夫宋延。”
宋延这个名字在慕容宇脑中转了个弯,慕容宇才想起来这号人是谁。
先帝早年在位时,国库空虚,曾卖官鬻爵以充实国库。
宋家数代经商,通陶朱之道,家财万贯。
宋延捐了一大笔钱财,买了个四品散官。
据说宋延当初捐的那金银多得都够建半个长安城了,先帝龙颜大悦,许其终身为官。
这是四十年前的事,宋延买官的时候就年近五十了,身体也不大好,大家以为他活不了几年,买官是为了死后不留遗憾。
谁也没料到,宋延有了官阶后身子骨越来越硬朗,居然活到了武百官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崩塌了。
今儿真叫开眼了!
这辈子谁能活成宋延这样?
年轻的时候富甲天下,中年做官闲散,老了长寿无病。
亲手打了中书令,当面骂了皇帝。
然后该受罪的时候美美地死了?!!
他就这么酒足饭饱,舒舒服服地死了!
这死的时机抓得也太巧了。
对比之下,捂着脑袋的贺庭方要气吐血了。
他汲汲营营做到了高位,为的就是权势在握,无人敢欺。
宋延这个老东西居然在所有人面前骂他砸他。
贺庭方心中默念:好,算你去黄泉走得快。
回头就把你宋家上下都送黄泉团聚去。
哐当——
席首的杯盘被拂至地上。
慕容宇目光如寒刃:
“宋延口出妖言,犯大不敬之罪;为逆贼曲辩,其罪比于谋逆。”
“传朕旨意,宋家上下流放充军,家财籍没入官,宋氏子孙永禁还京!”
话毕,慕容宇拂袖而去。
荔枝宴就这么散了场,官员带着家眷都赶紧离宫,不敢多留。
慕容婉和慕容铭紧紧跟在慕容循和贺妍身后。
他们第一次见到皇伯父发这么大的火,赫赫威势让他们都不敢说话。
等到了宫门口,上了马车,慕容婉才把一直憋着的那口气舒出来。
慕容婉:“父王,裴家是哪家?为何皇伯父这么生气?”
慕容循没有答话,两手撑着头,似是也喝醉了。
慕容铭凑过来,瞪大眼:
“刚才外祖父说裴什么是反贼,裴家人是不是都被砍头了?”
贺妍冷冷道:“你皇伯父当然生气,裴家犯了大罪,如今早就都死……”
“住口!”慕容循猛然抬起头,双眼猩红。
慕容婉和慕容铭被父王吓着了,父王以往从不对他们说重话。
贺妍搂着两个孩子在怀里,咬牙回瞪:
“你冲我们母子发什么火?裴家又不是我们定的罪。”
慕容循握紧拳头,一腔被懦弱包裹的苦涩悔恨无处发泄。
“停车!”
慕容循掀开马车帘,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燥热潮湿的夜风吹进车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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